大家好，这里是新语听书，我是阿夏。

距上一次看《白鹿原》，已经过去了将近5年的时间。近期二刷这本书，才发现当年念念不忘的一些细节，在今天终于有了回响。

巴尔扎克说，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那《白鹿原》可以说是中国西北人民的秘史，因为它描写了这片土地上的各种民俗风情、历史更替。人们在这片土地上种植小麦和小米，并用富有嚼劲的油泼面和甜糯可口的小米粥养活了自己。

但若说《白鹿原》是全体中国人的秘史，其实也未尝不可。《白鹿原》见微知著，通过动荡不安的环境和主人公两代人的恩怨情仇，刻画了一个时代的巨变——从清朝末期到两党纷争，每个人的命运都如同蝼蚁，被历史的车轮裹挟，或被动或主动的参与到残酷的时代变迁中。

一个个跌宕起伏的人生，一段段富有电影感的文字，通过作者陈忠实的细腻笔法，跃然于纸上，令人读之感觉爽冽，读后又忍不住百般回味。

《白鹿原》全文50余万字，听书的效果更佳——因为我要推荐给大家的这版，可是由李野默老师演播的！请随我一同走进这部经典之作，感受感受中国乡土文学的魅力所在吧。

01

  《白鹿原》不可不谈的女性角色

说到《白鹿原》，关于这本书对女性的描写，是人们一直以来经久不衰的话题。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白鹿原》里刻画的多个女性角色，都有其性格特色，但下场都很凄惨。

分析这些女性角色之前，我们要先弄清楚：

女人这一群体，对于白鹿原这片土地意味着什么。

陈忠实开篇是这样写的：

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

娶头房媳妇时他刚刚过十六岁生日。那是西原上巩家村大户巩增荣的头生女，比他大两岁。他在完全无知完全慌乱中度过了新婚之夜，留下了永远羞于向人道及的可笑的傻样，而自己却永生难以忘记。一年后，这个女人死于难产。

第二房娶的是南原庞家村殷实人家庞修瑞的奶干女儿。这女子又正好比他小两岁，模样俊秀眼睛忽灵儿。她完全不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而他此时已经谙熟男女之间所有的隐秘。他看着她的羞怯慌乱而想到自己第一次的傻样反倒觉得更富刺激。当他哄唆着把躲躲闪闪而又不敢违拗他的小媳妇裹入身下的时候，他听到了她的不是欢乐而是痛苦的一声哭叫。当他疲惫地歇息下来，才发觉肩膀内侧疼痛钻心，她把他咬烂了。他抚伤惜痛的时候，心里就潮起了对这个娇惯得有点任性的奶干女儿的恼火。正欲发作，她却扳过他的肩膀暗示他再来一次。一当经过男女间的第一次交欢，她就变得没有节制的任性。这个女人从下轿顶着红绸盖巾进入白家门楼到躺进一具薄板棺材抬出这个门楼，时间尚不足一年，是害痨病死的。

第三个女人是北原上樊家寨的一户同样殷实人家的头生女儿，十六岁的身体发育得像二十岁的女人一样丰满成熟，丰腴的肩膀和浑圆的臀部。她要么是早熟，要么是婚前有过男女间的知识，一钻进被窝就把他紧紧搂住，双臂上显示着急迫与贪婪，毫不羞怯地贴紧他的胸脯。这个像一团绒球的女人在他怀里缠磨过一年就瘦成了一根干枯的苞谷秆子，最后吐血而死了，死了也没搞清是什么病症。

第四个女人娶的是南原靠近山根的米家堡村的。对这个女人他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记忆。她似乎对他的所有作为毫无反应。他要来她绝不推拒，他不要时她从不黏他。她从早到晚只是做她应该做的事而几乎不说一句话。她死的时候，他不在家，到镇上去了，回来时看见她的嘴死死咬着被角儿，指甲抓掉了，手上的血尚未完全干涸，炕边和炕席上凝结着发黑的血污和被指甲抓抠的印痕......

很多人读完以上片段的第一印象，会觉得白嘉轩“克妻”，不然怎么娶一个老婆死一个。

其实，作者陈忠实隐藏了两条线，一条明线，一条暗线。

明线写的是白嘉轩“克妻”，暗线写的是，这些女人对白嘉轩这样的阔家子弟来说，只是一个个符号，或者女性工具人。

所以，白嘉轩记不得和这些女人相处的细节，只记得这些女人和他交欢的细节和死掉的细节；所以，前六个女人都没有姓名，只知道是来自哪一家哪一户，排第几，模样如何，身段如何。除此之外，再不记得其他。

因为这些女人，只是母亲白赵氏嘴里的“糊窗子的纸”，“破了烂了揭掉了再糊一层新的，死了五个我准备再给你娶五个，花光了家产值得，比没儿没女断了香火给旁人占去心甘。” 

所以，女人这一群体，对一开始的白鹿原和白嘉轩而言，只是传承香火的工具。但随着时代的变换，后续登场的女人开始有了名字。

先是白嘉轩的第七任妻子，有了一个叫仙草的小名儿，再到有名有姓的“荡妇”田小娥，再到冷秋月，再到白灵......

但女人有了名字，地位就提高了吗？

陈忠实用她们的结局残酷地告诉我们，并没有。 

02

 只有时代觉醒了，才能保证女性的权利

仙草是白嘉轩的第七任老婆。白嘉轩和仙草洞房的时候，发现她腰里挂着六个桃木槌，说是用来打鬼的，要白嘉轩百天之后再洞房。

白嘉轩一脸无奈，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转身要走。

但仙草此时横下心，一把一个撤掉了腰带上的六个小棒槌，“哗”地一下脱去紧身背心，又抹掉短裤，赤裸裸躺在炕上说：“哪怕我明早起来就死了也心甘！”

仙草是生动的，也是敢于“破旧”的。但在旧社会的洗礼下，她没办法得到脱胎换骨的改变，生下儿子后的她心甘情愿地享受了婆婆白赵氏的照顾，从此成为白家的“女奴”。

她的最后一次出场是自己得了瘟疫。那次，白嘉轩一把抓住仙草的胳膊，呜哇一声哭了。仙草只是温柔地笑笑，说：“我说了我先走好！我走了就替下你了，这样子好！”

她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连最后死都心甘情愿，觉得“我走了就替下你了”。甚至在死之前，眼睛失明了，摸到白嘉轩的手仍歉疚不堪地问：“谁给你和老三做饭呀？”

仙草至死都把自己放在最低位，在白家，永远是儿子和丈夫最重要，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住白家。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爱白嘉轩，更是因为她是白家的媳妇，保住白家、保住白家的男人，更像是她的使命。

田小娥是烈女，是追求自由恋爱的封建社会破局者，但她拗不过命运，拗不过时代的变换。

她的父亲将她卖给了一个老举人作小老婆，老举人将她当成一个器皿，每日要往她的阴道里塞三颗干枣，隔日取出来吃了壮阳。

对于这种不把她当人的方式，田小娥当然气愤不已。她将干枣扔在尿盆里，可老举人不但不恼，还拾起干枣，吃的甚是开心，甚至心理作用，觉得自己重振雄风。

后来，黑娃的出现点亮了田小娥那幽暗晦涩的人生。即使最后被人唾弃，她也没有自尽，而是继续与爱的人相守。

但命运没有给她好的结局，为了救黑娃，她委身于鹿子霖，更是被鹿子霖当作报复白家的性工具——勾引白孝文，迫使他与父亲白嘉轩分家。最后，田小娥被白家的长工、黑娃的父亲鹿三亲手杀害。 

因为鹿三认为，她是污秽的，令人不齿的，“一身脏肉”。是她害得白孝文堕落，害得黑娃远走他乡，所以死了才好。

田小娥死后化为冤魂，附体在鹿三身上，说了一段话：

我到白鹿村惹了谁了？我没偷掏旁人一朵棉花，没偷扯旁人一把麦秸柴火，我没骂过一个长辈人，也没搡戳过一个娃娃，白鹿村为啥容不得我住下？我不好，我不干净，说到底我是个婊子。可黑娃不嫌弃我，我跟黑娃过日月。村子里住不成，我跟黑娃搬到村外烂窑里住。族长不准俺进祠堂，俺也就不敢去了，咋么着还不容让俺呢？

大呀，俺进你屋你不认，俺出你屋没拿一把米也没分一根蒿子棒棒儿，你咋么着还要拿梭镖刃子捅俺一刀？大呀，你好狠心……

田小娥的一生是悲剧的，她生前不被社会接受，死后不得安宁。与其说这是她一个人的悲剧，不如说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冷秋月是最令人心疼的角色之一。因媒妁之言嫁给了鹿兆鹏，但鹿兆鹏的心里有别人，她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丈夫来过夜。

更悲惨的是，在一天晚上，她被醉酒的畜生公公鹿子霖猥亵了。从那以后，她万念俱灰，甚至主动向公公投怀送抱，却又遭到了拒绝。

没人疼爱，没人温存，冷秋月疯了，整日在村里胡言乱语她与公公的床第之事。冷先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下了重药毒哑了亲生女儿；她的婆婆更是用烧红的烙铁烫烂了她的下身。 

最后，她死了，几块破烂木板证明她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还有，被活活饿死的孝文媳妇、借种生子的孝义媳妇......最令人吃惊的是，这些都不是陈忠实编的，很多人的原型来自陈忠实居住地的《县志》。

所以说，有时候，现实可能比小说更可怕，也更黑暗。

《白鹿原》通过这些女性角色的刻画，告诉我们：

想要女权觉醒，光靠女性的觉醒是没有用的。只有时代觉醒了，才能保证女性的权利。

03

  中华文化有其伟大一面，也有其腐朽一面

《白鹿原》的深刻之处在于，它指出了中华文化伟大的一面，也反映了中华文化腐朽的一面。

这就要说到《白鹿原》表现的一种历史角色：官府。

政权的频繁变更，导致白鹿原的乡民变成了庄稼，被人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白鹿原》的尺度在于，它点出了，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在白鹿原中的那个旧时代，不会因改朝换代而转移。

比如，官大一级压死人。乡长可以在民众面前挺直腰杆，可一旦面对县长，就得卑躬屈膝，小心陪同。

更别说县长上头还有市长，市长上头还有省长。

《白鹿原》用一个小地方，还原了整个中华文化的大生态。它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旧社会”，是怎样运转起来的。

绝不仅仅是“压迫与被压迫”那么简单。它呈现出一种复杂的共生关系——

读书人可以当官，也可以教化百姓；地主不完全是坏的，他也会为底层人民谋福利；当时的军阀政府想办法愚民、弱民，然而反过来“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官府”……

在那个黑暗的年代，即使觉醒如白灵，也难以摆脱时代的毒手。

白灵是旧时代中的“破”，可也输给了自己的理想。

她拒不裹脚，努力向上，学了知识，接受了革命，本该有比别的女性更为光辉灿烂的一生，但因为所处的时代太过混乱，她身为女革命者，最后也难逃被同志活埋的命运。 

《白鹿原》告诉我们，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仅凭白灵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逆转自己的命运。

陈忠实说，“我要全面地反映这个文化，这个文化，有它腐朽的一面，还有很伟大的一面。否则，我们这个民族就不能延续下来。”

毕竟，腐朽的文化也有其优势——在历史的长河中，我们这片土地正是因为“腐朽”的“官府文化”，职级分明的管理，才一次又一次的从分裂到统一；伟大的文化也有其劣势，传统文化教会了我们纲常伦理，但也压抑了人性的欲望，禁锢了很多人的思想。 

不管如何，在历史的车轮前，我们都是螳臂当车的“歹徒”；想要阻止车轮前进，最后却发现，早已被迫上了时代的“贼船”。

《白鹿原》记录了翻滚的历史，也告诉了我们历史的发展规律——也许除了顺应时代和适应社会，我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