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读书——在新知与旧知之间建立联系

赵方涛

久已过了而立之年，也颇读了几年书，有时偶尔竟也大言不惭地以“读书人”自居起来。但凡一件事情，只要稍微做得久一点，便自以为有了不少独得之秘，于是还要时不时犯一犯被孟老夫子批评的“人之大患在好为人师”的老毛病。其实，那些所谓经验只不过是读书人的共识罢了。

不幸，今天洒家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只谈一点：读书的方法之一，即要将新获得的知识与自己已有的旧知识建立联系。口说无凭，仅举一例为证。

多年之前，从俞平伯先生的《唐宋词选释》上读到牛希济的《生查子》，其词曰：

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后来，又读朱光潜先生的《谈美》一书。他借牛希济的“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一句词，阐述“联想”，说道：

什么叫做联想呢？联想就是见到甲而想到乙。甲唤起乙的联想通常不外起于两种原因：或是甲和乙在性质上相类似，例如看到春光想起少年，看到菊花想到节士；或是甲和乙在经验上曾相接近，例如看到扇子想起萤火虫，走到赤壁想起曹孟德或苏东坡。类似联想和接近联想有时混在一起，牛希济的“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两句词就是好例。词中主人何以“记得绿罗裙”呢？因为罗裙和他的欢爱者相接近；他何以“处处怜芳草”呢？因为芳草和罗裙的颜色相类似。

最近，重读《小王子》，那只狐狸在跟小王子探讨“驯化”时的一段话，与朱光潜先生对“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有异曲同工之处。狐狸对小王子说：

“再说，你看！你看到那边的麦田没有？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对麦田无动于衷。而这，真使人扫兴。但是，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那么，一旦你驯服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

于是，一首词（《生查子》）联系起了古与今，而一个意向（联想）又联系起了中与外。